北京外国语学院附属外国语学校是我的母校。这所学校,当年为了培养外交人才而办,成立于1959年,实行的是从小学、初中、高中一条龙的方式,宝塔状的结构,最终上北外,成为外交人士。没想到的是,1988年,这所学校就关张了,总共培养了3000多学生。
8月22日,在北京饭店,1000多名学生从世界各地赶来。也许,这是最奇怪的校庆了,办了29年的学校庆祝半百华诞,没有了母校的校友们欢聚一堂。
也难怪,这在当年是一所精英学校,大家都住校,可谓朝夕相处,或者三年,或者六年,最多的有十年,许戈辉那一届从小二到高三,就是十年。而洪晃那一批人,更是到美国去读完附校的课程。这个学校,出了三十多位驻外大使,也出了章启月、孔泉这样的外交部发言人。当然,没有继续外语学习的人在中文上也有佼佼者,像毕淑敏、刘恒,不过,在学校的刘恒还叫刘冠军呢!
其他各个行业里的佼佼者更是不胜数。
也正是如此,校友们有由衷的自豪,也有失去母校的遗憾。
五十年的校庆,是欢乐,也是凭吊,凭吊学校过去的辉煌,凭吊我们失去的青春。
外附校友会出了一本书,叫《天上的学校》,出了一部纪录片,叫《飘扬的旗帜》,这次五十年,又出了一本画册,叫《世界有我们就更美丽》,片子的题目还有些昂扬,出版物就有了些伤感了。
在这本画册里,每个班都写一篇介绍本班的文章,我写本班的一篇贴在下面,算是祭文吧。
外语附校初一英记略
初一英,即北外附校班级序号为初一英语班者,外附从1959年建校到1988年关张,近三十年间,不知有多少个班级经历过初一英,然唯有1965年入学之英语班同学独享初一英其名,究其原因,盖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场史无前例运动所致。因为那场运动,我们一直顶着初一英的帽子,直到毕业。当然,在这之后,社会上给了我们一个统一的名字,叫“老三届”。尽管我们是老三届中最小的一届,但也不妨碍我们去上山下乡,不妨碍我们穿上军装,不妨碍我们去开动机床。
我们初一英男生32人,女生14人,46个学生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时间,这正是我们从13岁到16岁的成长过程中,从懵懂少年到初谙人世,我们留下了多少美好,多少青涩,多少心酸,多少期待。
令我们终生难忘的事情太多太多:1965年的秋风里,我们在和平门校园的两棵大银杏树下相识;凤凰岭的龙泉寺,我们边劳动,边唱着附校独有的歌:“窝窝头啊窝窝头,从前我见你就发愁”;外语教学的电教室,我们跟着来自英国的汉德老师说出了平生的第一个英语单词;我们在一个月九块钱的伙食面前仍然是兴高采烈,为买到一块机动粮的锅巴而心满意足;在“文化大革命”中,我们抱着一腔热情,贴大字报,参加大辩论,在祖国各地串联游历,当然也演出一些荒唐;在北京郊区的窦店,我们参加夏收秋收,在田间地头和场院洒下汗水;我们结束学校生活,分赴祖国的各个角落,工农兵成为我们新的职业,从此天各一方。
不管我们在离开学校的日子里从事了什么职业,也不管又经历了什么教育,不管我们取得了怎样的成绩,也不管遭遇了怎样的苦难,外附,始终是我们心中珍藏的最宝贵的字眼。
我们分别若干年后,就如同涓涓溪流流向大海一样,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又回到了北京,在中断联系相当长时间后,同学们又聚在了一起,这时,我们已经为人父,为人母,脸上的稚气让位给了沧桑,但是,情感更真切了,多少年的分别,对于我们,仿佛是一缸清酒经过长时间的窖藏,变得更加清冽甘醇。
我们有过许多次的把酒叙旧,我们有过许多次的彻夜长谈,我们有过许多次的互相鼓励,我们有过许多次的帮扶行走。我们很愉悦,因为我们有这样的同学,因为我们有这样的班级。
初一英,不能把它解读为初一的英语班,而要把它解读为初一的英杰们聚集的班级,我们为初一英而自豪。
作者:周志兴(1965级初一入学英语班学生)
原创于2009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