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整理旧物时翻出了1966年初的记事本,不禁想起了北京外国语学院附属外国语学校初一西语班的同学,1965年刚踏进和平门校园时我们还都戴着红领巾。
全班三十名男生分住在宿舍楼的211、212两间宿舍。我们212的宿舍长是何新中同学。他工作责任心强,每天督促同学们按时作息。扫地、擦窗、整理物品,样样工作拿得起放得下,从不惜力,室内的花砖地面总是那么整洁。在他的带领下212室在宿舍楼的卫生检中屡获得好评。他的西语成绩在全班是数得着的前几名,在生活中待人随和乐于助人。
1965年入学时,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要出早操,有一个项目是背着背包跑步。这背包是让同学们自己用一根绳子把棉被捆成有着三横两竖的长方形,而且要又快又好,这可是个技术活。同学们的被子大小不一,捆的有松有紧,有人的背包还没有背到楼下就散了。打出一个好背包对每个同学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住在上铺的张建林同学往常打背包就没有快过,某个星期一的早上,他不慌不忙他地拿出几条细绳,咔咔几下就把被子勒成了“豆腐块”。下操了回到宿舍,同学们都过来围观,原来这还真是一项小发明:五条绳子两端都有一个小钩子,打背包时只要用绳子把被子勒住,钩子一搭就行了。大家啧啧称赞:“老小”真行!这位在家里排行最小的同学,在动手制作方面还真称得上是“老大”。他还向我们说起他得意之做——养热带鱼的恒温鱼缸。好奇的我们约好去看看。他家在灯市口附近,通过他的讲解和展示,我们第一次了解到了电热丝和双金属片,看见了他匠心独具的恒温器,在玻璃试管内装着自制的双金属片水温感应器,就是用它控制着电热丝中电流的通断,保持水温的恒定。大家都佩服他的动手能力。可惜的是,他现在是我们初一西班唯一失联的同学,如果能找到他,我相信他必会向同学们讲述工作中的创新故事,展示精美的各类作品。
同宿舍的张克利同学可以说是班里的制作半导体收音机的启蒙者。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还没有听说过什么二极管三极管,只听说过制作矿石收音机,而张克利已经把检波用的方铅矿晶体颗粒换成了锗二极管,正在研究做袖珍的单三极管来复式半导体收音机。
地处和平门外的学校距天桥不远,重要的是那里有一些卖处理品的小商店,这成了张克利、田赫等同学常去的地方,做线路板用的胶木板、电阻器、电容器、铆钉、漆包线、焊锡丝、钻头、锯条等工具材料,从那买可以省一些钱。也有一些东西买不到或者太贵那就要靠自己动脑动手了。有时用三合板代替胶木板,用塑料膜片和铜箔做可变电容器,用电炉丝、铜棒、云母片做电烙铁,用旧塑料板粘制收音机外盒。后来张克利和田赫同学还做出了更高级的超外差式收音机,令人羡慕不已。
在“停课闹革命”的特殊期间,学校的正常秩序被打乱了,同学有了“自由”的时间和空间,也不免干了些出格的事儿。宿舍里的灯泡坏了,领取更换有些不方便。喜欢动手的同学就用粗铁丝做了一个带拉绳的夹子,装在一根长杆上,到校园里路灯下,夹住灯泡拧下来,用到宿舍里。
班里的纪国华、徐建军、陈泽、臧柏松等同学喜好摔跤、武术,崇拜能飞檐走壁的武侠,于是人们在宿舍楼东面的矮墙上、平房边就常能看到这些“练家子”的身影。
有一阵子受有关中医针灸疗法舆论宣传的影响,不少同学找来介绍中医针灸的小册子和银针,边看边学。记得在房山县农村参加秋收劳动时,不能出工的雨天恰是切磋针法的好时间。同学们坐在麦草铺成的地铺上摸索着找穴位,什么合谷、内关、足三里,在自己身上或相互间扎针运针,交流着“得气”感觉和体会。其中王戈华是最能咋呼的,也是最敢给别人下针的一个,一时间大家都喊他是“蒙古大夫”。
65级初一西班牙语班合影
从1968年底开始班里的同学们陆续离开了学校,每个人都成了工农兵中的一分子,工作生活在内蒙、山西、陕西、甘肃、云南、山东等地。
在陕北黄土高原上的甘泉县南义沟村,张克利给村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为村里干了一件大好事——组装、调试柴油发电机,建成了电磨坊。为了护秋,他制作了猎枪,冒着危险碾制黑色火药。在国家恢复招生后,西安铁路信号学校招生的老师到村里时,听说了张克利的特长,二话没说就录取了他,他也得以在自己心仪的专业上深造。在铁路部门工作多年后,又到了国家安全部门,做着与电信专业相关的工作,并在计算机应用方面也表现出很强的能力。就是在退休后他也是一名玩家好手。据说在一次大型纪念活动现场,许多人带着风筝去了却都飞不上天,在万人瞩目中只有他自制的滑翔风筝在零级风的空中翱翔,以至于有人当场就要买下。后来他的作品通过互联网卖到了各地,台湾省的玩家还多次来找他切磋技艺。他制作遥控航模飞机也不在话下,朝阳公园里的空地上就是试飞场。
当年和张克利一同做半导体收音机的田赫同学到了云南建设兵团,辗转回城后进了北京高井发电厂,凭着对电学的热爱和勤奋地学习,很快就熟悉了机、电、炉发电控制单元的运行规律,解决了许多运行难题,成了厂里的技术负责人,算得上是运行方面的“大拿”了。那时候就有同学这样说过:咱们每天用的电,其中有百分之多少多少就是田赫发的啊。
那位“蒙古大夫”后来应征入伍。刚入伍不久就露了一手。一名战士突然发生不适,正当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王戈华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几针下去当即转危为安。连队领导问他,他说在外语附校学过医。也许是这个原因吧,他当了连队卫生员。后来医术不断进步,又到了团卫生队,上了山东医学院。转业后在北京医学院搞生物研究,现在是加拿大国家卫生机构的研究员。
几位“练家子”至今都有些武功武德在身。哥儿几个也都年近七十了,徐建军是太极拳不离手,陈泽是天天健步走,纪国华坚持打球,进健身房,虽然现在不能上场比试摔跤了,但还时常到摔跤场去转转看看。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
我们的宿舍长何新中应征入伍成了一名解放军的防化兵战士,操练过重型喷火器,驾驶过防化车辆,由于在工作训练中吃苦耐劳严谨细致的表现和具有一定的文字能力被选到连部当文书。后来又做防化技术工作,执行过核爆试验场防化效应任务和多次国家的重要的防化实验任务。既做过技术工作也做过政治工作,并参加了编审军事大百科全书等军事著作的工作。他为我军的防化兵事业干了一辈子,被授予大校军衔。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国家开展职称外语考试以来,周围的同志都是考英语,他每次都要求考西班牙语。因为热爱西语所以坚持自学几十年,还在退休同学组织的西语学习组里担任教师角色。
今年是外附建校60周年,也是我们离开外附50周年。在这个时候愈发感到年少时在外附度过的是一个既受到了正规的教育又经历了“野蛮生长”的特殊时期,也愈发看出这对同学们三观的树立,个人兴趣的培养,特长的发展产生的影响。它使很多同学在走出校门后表现出自信、自律、自强的精神和自学能力以及积极的生活态度。
对于现在外附的学生我们可以用一句唐诗说“劝君惜取少年时”。对于外附的教育工作者我们可以改一个字说“劝君惜其少年时”。这是因为年少且寄宿的学生,更需要学校的全体教职员工用大爱之心去关注他们成长,因材施教,并营造出有利于他们全面发展的条件和氛围。
祝外语附校越办越好!
1965级初一西 杨始建
20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