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2020年第一场雪后，北外附校校友办的工作人员与初中法语老师丁秋珍、高中法语老师张爽一行3人驱车1个多小时来到老北外附校法语教师柯忆老师家。两位校友——柯老师的学生赵伟和边文龙早已先到，柯老师笑意盈盈地开门迎接。
柯老师询问丁秋珍和张爽学习法语的经历，并谈起自己与法语的情缘。耄耋之年的柯老师幽默风趣，不时优雅自如地在汉语模式与法语模式中切换。
柯老师传授法语教学经验
问：请问柯老师为何选择学习法语？
我简单地介绍一下，我中学就读于武汉市一女中和市二女中，后保送加报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北京外国语大学），源于对法国文学的热爱选择学习法语。1960年提前毕业留校任教3年，从1963年至1973年在北外附校授课10年，先后在我国驻法国、卢森堡和乍得使馆担任外交官14年，回国后在外交人员服务局和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工作，退休后曾在法语联盟任教。
问：北外附校是全国最早开设小语种教学的学校，在当时没有小学和初中教材的情况下，柯老师怎样进行法语教学？
那是1963年的事。首先要了解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针对当时开展外交和经济、科技交流的需要，咱们国家高层高瞻远瞩，做出了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培养外语人才的一条龙外语教学的决定。小学、初中、高中共九年，再到大学，在不同阶段送出国留学，学成先做翻译，再做外交官。
1963年，高层决定选一部分高校老师编写全国外语教材。我和北外的一批外语老师奉命从大学到附校。我负责教小学两个班的法语课并编写以小学为起点的全国教材，老师们都感到是为祖国培养高级外语人才而创业，既艰难又光荣。
我当时对九岁孩子的特点、学习的潜力有多大都不清楚，要赶在9月开学前出版教科书，我只好参照手头仅有的法国、前苏联的教科书，在系领导的支持和老教师的帮助下，硬着头皮编写出一本书。
后来我在教学中发现教材大大低于学生的接受能力，只好添加许多东西：词汇、句型、日常用语以及诗歌、短剧和歌曲。
1965年春，曾远辉校长带领我和另外二位老师去参加在上海召开的全国外语学校会议，全国14所学校的外语教师相互交流、摸索经验、受益匪浅。
所以一条龙外语教学，首先是国际国内形势的需要，毛主席，周总理的英明决定，外交部，高教部，教育部各部的领导，外语学院，外语系和老教师的指导，才有我们这些青年教师创业的成功起步。
1963年的柯老师
问：请谈谈在课程实施中的困难，法语启蒙的基础课程对于学生成长的重要性？
万丈高楼始于足下。基础课程就是打地基，地基不牢，再华丽的建筑都要垮塌。
我根据儿童的特点，着重抓以下几点：
1．重视外语基本功的训练：语音，语调，书法。一旦形成，很难改，宁可不教，不可错教。
语音：首先老师要标准，其次，多听外教录音。即使后来没学法语的学生在蹦出一句法语时，外国朋友也惊讶他们的法语发音地道。
书法，我在教大学生时就探索了一套教学法。法语的书法，字体分印刷体、书写体，斜体英文在外交上用的较多。字母有大小写，对于小孩来说是非常难的。但启蒙开端就要有严格的训练，我摸索的一套简单易行的方法要点如下：
执笔：沾水钢笔，握笔，坐姿；
笔顺：起笔：i, t, u, j, p；s, r, z; n, m, y, v, w, x ; c, e, o, a, d, g, q; b, h, k, l, f;
主要直笔划要平行。
占格：1-2-3 行， p, q, y, z, f。
柯老师亲笔书写法文
2. 听说读写四会：听说领先，读写跟上。
听：要尽量营造外语环境，当时用沉重的钟声牌录音机给学生播放法语，锻炼听力，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强多了。
说：通过熟读动词变位，句型为主线，置换单词等教学法。尽量张口是整句，不要怕错。以至于当时没学多少法语的学生出口成句，还挺唬人。
读：精读泛读结合，除课上的精读外，泛读可以增加兴趣，增加知识，增加词汇量，比如说当时自己读《基督山恩仇记》简写本，恨不得一口气读完。
3. 教学法：直观教学法，例如，教元音字母（a,e,i,o,u）和元音拼音（ai,au,oi等）为红字，辅音字母为黑字；教动词变位，动词词根为黑色，动词词尾为红字）。
柯老师转头问赵伟、边文龙，你们学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不难，他们点头称是。
启发式教学、情景教学法（检查洗手，看笔盒，卖东西等），滚雪球式教学（重复巩固学过的，逐渐加新的）、激励法（红旗，红花等）、寓教于乐，充分发挥同学们的积极性。
歌曲（表演），绕口令（Ton thé t’a–t-il ôté ta toux? Un chasseur sashant shasser doit savoir chasser sans son chien.），诗歌（如法文数字是一个难点，我用儿歌教：un, deux,troix ,je vais dans le bois, quatre,cinq,six, cueillir des serises, sept,huit,neuf, dans un panier neuf, dix,onze,douze, elles sont belles et rouges.）
再比如排演剧目，为了演好一个角色，学生反复念着台词，哪怕就一句。现在时隔半个世纪，他们还记得台词。提起“拔萝卜”，张祖建回忆：“我是萝卜没错，台词还记得，就一句：Je suis un navet, gros, n’est-ce pas?还有同学们回忆说，中学部和小学部合演“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一个同学整天没事就背他那一句台词：“ Qu’ elle est belle !”（她多美啊！）结果不学法语的同学也会了。
学生小，好动，课堂纪律活泼有余；他们学得快，忘得快，所以靠上面那些适合孩子的教学法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另外，淘气的孩子聪明，学得好，以后也会很有出息。
经过几年的实践和摸索，以小学为起点的教科书以及教学法才逐渐成熟。
柯老师示范法文书法
问：怎么样才能让孩子更好地学习法语？
首先要培养孩子们学习法国文化，其次要发挥学生的积极性，循序渐进……从教学上说，内容尽量丰富，形式尽量多样，当时还推崇情境教学。外教带着孩子们外出进行实践，在真实环境中运用所学语言进行场景体验；教学生一些顺口溜、诗歌、数字歌谣等……
问：柯老师当时还从事团支部等德育教育，都有哪些经验？
团支部工作和法语教研组副组长都是对教师的，在教学中，教师起到关键重要的作用，当时的老师们住校为多，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问：柯老师在法国做外交官期间，还带领几位北外附校的学生学习法语，可以比较一下国内学习和国外学习的差别吗？
1973年到1980年我在驻法国使馆工作八年，前四年在文化处，带了4名附校的学生和1名使馆会计的女儿（刘霞）。他们是新中国第一批公费小留学生。
1975年5月17日，邓小平副总理访法期间在中国驻法使馆接见小留学生
后排左五至左九依 次为：史宝昌、张立军、刘霞、王亚兰、任浩
1.在游泳中学游泳，环境起了重要作用：刘霞一点也没学过法文。我在帮孩子们找学校期间，教了些法语最基本的东西，就把他们送到学校住校。后来发现男同学的学校质量不好，第二年就把他们寄托在法中友协的朋友家。最后两年男同学在大使官邸附近走校。无论他们在哪里，都很快适应了，男同学在数学上还能名列前茅。
2. 视野开阔，知识多面：这五位留学生不是关在象牙塔中，而是参加各种活动。假期我带他们学习（听广播，学法国教育部赠送的录像教材PARLONG FRANCAIS，练习写中文大小字）、参观、参加一些使馆活动 (周总理故居，周总理灵堂，在大使官邸迎接邓小平副总理)。与法国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11天。
柯老师带领五位留学生参观周总理故居旅馆。
从左到右，张立军、旅馆老板娘、柯忆老师、刘霞、王亚兰、任浩、史宝昌
3. 注意思想教育。他们非常珍惜出国留学的机会，认真学习，积极向上。使馆领导及全使馆工作人员，他们的“家长”的也很关心他们。学习三年后，小留学生回国参加学习班，外交部一位同志和我负责组织活动，学习参观（包括游长城）。回国前三个较大的留法小学生入了团。
4. 学成四年回国后，他们在外语学院深造，毕业后成为各自所在单位的骨干（外交部，中组部，国际红十字会等）。
两位法语教师虚心向柯老师请教
丁秋珍和张爽非常认可柯老师的做法，认为这些方法现在也非常实用。丁老师将我校初中生与法国姊妹校学生每年研学交流的照片给柯老师看，并汇报我校小学、初中、高中现在使用的法语教材。
柯老师表示，北外附校校庆活动虽然没去，但看到当天活动的视频和图片非常欣慰。开春后接受校友办的邀请到学校去参观。现在的北外附校是一所充满朝气，蓬勃向上的学校，办学条件非常先进， 师资队伍优秀。同时勉励新附校人，希望附校学子认真学习，成为国家需要的人才。
柯老师寄语
赵伟校友很自豪地补充道：“我班学会的法语歌最多，当时让很多同学羡慕。我们到现在都还记得柯老师教的歌曲！”柯老师夸赞赵老师的记忆这么好，并和蔼地看着边文龙和赵伟说：“我教他们从小学三年级至初中三年级，有7年。”
我们在一旁看着也是心生感慨，这长达56年的师生情弥足珍贵，北外附校的老教师们将最基础的外语教育印刻在学生们的脑海里，也把如何做人的道理铭刻在他们心间。
柯老师与学生（边文龙、赵伟）
柯老师的家春意盎然，客厅的主墙上悬挂着她参加影展的作品。摄影是柯老师退休后的爱好之一，她向大家介绍每幅作品的出处。柯老师兴趣广泛，热爱生活，经常国内外旅游、摄影、游泳，退休生活丰富多彩。
柯老师的摄影作品
柯老师介绍作品的出处
小学、初中法语教师丁秋珍心得：
非常荣幸能有机会拜访老附校教师柯忆老师。她热心而平易近人，虽已耄耋之年，仍旧身体健康、思维敏捷。她生动地给我们描述她十年老附校教师的工作点滴：校园里早上循环播放着各国语种的广播、早自习，负责学生给她汇报学习情况、课堂上情景教学、直观教学法……
柯忆老师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她认真准备了采访材料，跟我们提到了当时她的教学方法，一直到现在，这些教学方法仍然非常先进而实用。她重视语言基础教学，听说当先，读写跟上，还准备了自己整理的法语花体字写法。真的觉得一个上午时间太过短暂，真希望有机会她能够来给学生们讲一讲她的经历和她与法语的情缘。
高中法语教师张爽老师心得：
1月7日，我有幸拜访柯忆老师。见面之前，心中略有忐忑，她可是北外走出的学生、老师、外交官，并在外附从教十年，主持编写以小学为起点的全国第一套法语教材和配套资料，是法语界的老前辈啊！然而初见，忐忑和距离感便全然不见。年近八十的柯老师，精神矍铄，笑容满面，非常亲切地给我们介绍她的摄影作品、外附的老照片，和她当年的学生一起回忆在外附时的趣事。她的两个学生，虽已功成名就，但坐在柯老师身边，笑得仿佛像个孩子，沉浸在那段美好岁月中。我也感动于这种已经升华为亲情的师生情谊。
柯老师还向我们现任附校法语教师传授了她的教学经验，非常认真地把经验总结成文字形式与我们分享。老教师认真严谨的治学态度，也激励我们新一代附校教师传承历史，继续前行。此外，柯老师为外附后继有人感到欣慰，她鼓励同学们努力学习，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